第33章 弘农杨氏

杨洛兮只知道今日要见堂姐，哪想到这个堂姐就是在落伽寺见到的女子。杨洛兮和杨思礼从小就玩得来，因而和他这一房走的很近。她和杨如烟之间只隔着韦书凝，她一直好奇地看着杨如烟，可惜长辈都在问话，她插不上嘴。

杨恭仁对杨如烟道：“到了今日，我们观王一房终于团圆。自我武德二年来到长安，已经六年有余，终于有了这一日。你父亲做事太过偏执，居然在武德四年到了兖州之后，没有寻访家人，以至于我们兄弟不能相见。”想到又一个兄弟过世，杨恭仁不免有些伤感。

程如烟也有些伤感，虽然她已经知道父亲是有意不寻访家人，还是打圆场道：“我和父亲逃出洛阳，本来要赶往关中，谁知我在路上却病了。途遇一位老者，帮我医治，他要赶往兖州，我父亲只得随他到了兖州。并且路途不顺，到了兖州，已经是武德四年，兖州徐圆朗随刘黑闼叛唐，此时我父亲不敢声张。战事刚平，我和父亲搬到了历城，虽知刘黑闼又一次起兵，徐圆朗再次叛乱，就这样到了武德六年。不久之后，父亲便过世了。”

杨恭仁怜惜地看着杨如烟：“是啊，当时天下未平，战乱更迭，你们父女真是受苦不少。这次能找到你，也是偶遇旧时同僚，他提起在历城见到一人很像你的父亲，我这才差人到历城去寻访你们父女，不想你却来了长安。只是，可惜当年我还是晚了一步，在你们流放巴蜀途中营救不及，让洛如送了许家。”

进得府内，程如烟生母林氏便迎了出来，程如烟自幼与母亲分开，今日再见，父亲和姐姐却已不在人世。母女相见，免不了痛哭一场。林氏四十多岁，大概是思念夫君儿女的缘故，看着比同龄之人要老些，但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往日的风华。

林氏挽程如烟坐定，慢慢和她讲起她的身世。

程如烟的父亲为杨恭仁异母弟杨岗，为隋朝观王杨雄之子，弘农杨氏之后。在前朝因得罪隋炀帝被流放巴蜀，杨恭仁费劲周折将杨岗独子杨思礼留在身边，而她和姐姐杨洛如随父母一并流放。在途中，杨洛如患病，负责督查他们的官员动了善心，说动她的父母，将杨洛如送给了许夫人。不久后，杨恭仁又想方设法，贿赂了督办此事的官员，于是中途他们一家就被随行官员放走，却再也没有找到杨洛如的下落。由于仍是获罪之身，杨岗隐姓埋名，辗转几度回到洛阳附近。在皇泰年间，王世充大举迁人进入洛阳，他们又迁到了洛阳。又在这一年，她的母亲随自己长兄回江南奔丧，之后战事不断，林氏难以回到洛阳，他们一家竟然四分五裂，不得团聚。而程如烟的外祖父觉得林氏嫁入杨家过于高攀，故而不愿向人透漏女儿夫家的消息，因此李世民派人在姑苏也难以找到关于程如烟身世的消息。武德五年，江南已经平定，林氏实在打听不到程如烟父女的下落，后来听说杨恭仁在长安为官，便赶来投奔。

她的叔父杨师道擅长画竹，杨岗珍藏的青竹图就是他的手迹，程如烟在桂阳公主府见到的竹林图也是他所做。

程如烟的一个叔父杨恭道参与杨玄感叛乱被诛，另一个叔父杨綝因此事受惊发病而猝，而平定杨玄感叛乱之人却是杨恭仁。因为此事，杨岗始终心存芥蒂，不愿投靠兄长杨恭仁，错过与林氏相见，令林氏抱憾终身。

杨恭仁在大业年间也是诸多波折和无奈，曾随宇文化及逃到河北，为元宝藏所俘。杨恭仁在前朝便与李渊交情甚好，正是由于这个关系，在魏征的劝说下，元宝藏在武德二年便送杨恭仁来到长安，而他的家眷却在武德四年前才断断续续都来到长安。杨师道被王世充扣留，直到王世充降唐，才赶来长安。这些年，杨氏观王房陆续团聚，只余程如烟父女。他们是隋朝宗室，竟然在隋末如此坎坷，实在令人唏嘘。

从此之后，她将不再是程如烟，而是杨如烟。

杨恭仁的府邸与桂阳公主府毗邻，杨思礼早年由杨恭仁抚养，成家后，杨恭仁就将府中东南角划出来给他单独居住，并供养母亲。杨恭仁为杨家最年长者，威望极高，杨府大事皆由他做主，而亡弟未成家的儿女，也由他抚养。这次杨如烟回府，也先到杨恭仁府中叙话。

除了桂阳公主进宫不在府中之外，杨府众人悉数到场。杨如烟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见到桂阳公主尴尬。

杨府家人相聚，并不大拘礼，杨如烟见过众人，便在林氏和杨思礼之妻韦书凝之间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