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邢芊芊又对贾母福了福后站起了身子，“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在老太太这儿多呆了，免得一会儿肚子咕咕响，可真是不好看了。以后我会辰时过了领着琏儿过来请安，也免得打扰了老太太用饭。”

贾母心里的怒火已熊熊高燃，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的冷色，“你既然说了，我这个老太婆子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让人以为我故意磋磨儿媳与孙子吧。”

邢芊芊微微一笑，又对王夫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的。

贾母如此做派，往日里王夫人并贾珠贾元春兄妹会立刻说些好听的话来劝说，但是今日里却有些不太好说，毕竟王夫人心里是认同邢芊芊的话的，她一个当家太太，儿女也不小了，竟然还要和新进门时一样伺候婆母用饭，甚至大多还是当着儿女的面，她心里不怨那是假的。可是再多的不满与怨恨，她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的。却不成想，邢芊芊说了出来。

王夫人心里头权衡了下利弊，终究不敢因为心里头那点不满就站在邢芊芊一边，因此赶紧劝贾母道：“老太太快别伤心了，我想大嫂是新进门不了解咱们荣府的规矩，这才胡乱说的。媳妇这几年里伺候老太太，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随即她又对贾珠、贾元春兄妹俩使了个颜色，让他们俩齐齐说好听的话儿引贾母开怀，她才看向了邢芊芊。

王夫人叹了口气，有些纠结地走近邢芊芊拉着她的手道：“大嫂嫂，咱们家确实是奴仆成群，丫鬟们自是伺候女人家的。可是咱们做晚辈的伺候下长辈用膳，毕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和丫鬟们伺候是不同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站一会儿晚些时候用膳罢了，却是咱们表达孝心的机会呢。大嫂嫂，您觉得我说的可对？”

邢芊芊暗想王夫人还真是会权衡，只是她既然提出来了，可不愿意像王夫人这般天天伺候贾母用饭，末了还讨不到半分好处的。便皱眉道：“二太太这话我却难以苟同的。这对长辈自然该恭敬孝顺的，可是讲究孝道也不是这般的啊。明明有丫鬟仆妇伺候着，却还要硬是抢了丫鬟的活计去布膳，一次两次是孝道，天天如此也太刻意了些。我倒是以为呀，真正的孝道，该是明白长辈心里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尽量去实现长辈的心愿，让长辈每日里过得开开心心的，那边是孝道的。”

邢芊芊扫了下贾母这儿的花厅，自然是富丽堂皇的，又继续道：“老太太乃是一品的国公夫人，荣国府乃是出了名的富贵乡，老太太的衣食起居自然是不需要我们这些后辈操心的。但我明白，老太太心里头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咱们荣国府的富贵绵长，子孙绵迤。而富贵绵长，自然是离不开家规严正、家风井然、子孙好学上进了。所以我想呀，与其花时间刻意在布膳这明明该丫鬟做的事情上，还不如好生敲打家里头的奴仆，清算那些个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奴仆们，再盯着孩子们好生教导，老太太那儿定是会比吃了仙丹还高兴的。”

邢芊芊说完就转头看向才被贾珠、贾元春兄妹俩哄住，也竖着耳朵听她说话的贾母，她微微一笑，对着老太太福了福方道：“媳妇儿自知方才有些失礼了，只是以上的话确实是儿媳我的心里话，老太太以为儿媳说的可是在理？”

贾母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邢芊芊的目光却殊为冷漠，她淡淡地道：“你既觉得有理，又何须来问我呢？”随即对贾珠、贾元春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俩该去上学了。好生用功，莫要辜负了我与你们爹娘对你们俩的期望。”

“是。”贾珠和贾元春自是察觉到了祖母、母亲以及大伯母之间的暗潮，虽有些不安，却是习惯性地应了贾母的话，随即担心地看了眼王夫人，这才出去了。

邢芊芊自贾母的冷漠眼色中便知道了贾母的想法了——贾母是不会去细想自己说的话是否有道理，她只会觉得自己挑战了她老封君的权威，动摇了她在贾府金字塔顶尖的地位。所以贾母是绝对不可能安然地放过自己的。

即便这是早就有过的心理预期，但是真的出现这个结果的时候，邢芊芊还是有些唏嘘的，毕竟整个贾府里头，只有贾母还是有些能力的。可惜人老而顽固，贾母最看重的不是是非道理，而是她的权威，以及贾府表面上的和谐与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