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又见芸芸藏腹剑，四邻笑里惊南衙

尤其朱友贞朝练姬轻哼一声，怒道：“练姬，你早知此事，何以一直瞒骗本王？此事涉及千崇兄弟二人，若千崇早已知道，而不吱声，他——必有它图。如今他们兄弟与那蓝少宝关系匪浅，会否暗中与那蓝少宝结成一气，迁怒本王，起了夺镇之心，实则难测。若经证实，千崇此人心机便很深沉，它日必是后患，你——险些坏了本王的大事！”猛力一拍酒案，霍然起身，戟指练姬。

练姬跪在堂下，更加惶恐不安，连忙道：“属下即刻查证！”说罢，就要退避。

朱友贞冷喝道：“蠢才，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去查过才知道？”言下之意，怪责练姬蠢笨，早在燕千崇透露其父母一事时，就该留意其人用心。

朱友贞是帝王出身，深知何时放出威严，震住臣属最为奏效。此刻他正是要练姬慑于自己威严，不敢轻易造次。

他不喜欢臣下揣摩自己的心思，所谓自己的一言一行若被看透，那么下一刻自己欲图作甚，臣下便可了如指掌，更会因此寻思对策，献媚自己。

朱友贞忽然喜怒无常，以致室内一时气氛窒息，曲凌云静立一侧，此种情形，他自然知晓自己只需观望，不宜发话，以免累及自己。

朱友贞冷眼扫视正自伏地的练姬，仍旧不忘训诫道：“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语带轻蔑，目露厌憎之色，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任谁也听懂了弦外之音。

背叛了一个主人，就有可能背叛第二个主人。

朱友贞是想做什么呢？

难道他要杀了自己？练姬这般想着，不住叩首道：“属下绝无此心，绝无此心……”内心已惊吓至极，适才揭发蓝少宝身世，不过顷刻，矛头怎的就指向了自己？他以为自己为朱友贞解惑，会立功受表。

如此一来，自己过于信任臣下，便会放松戒心，而臣下倚仗自己的信赖，必会放大自身权力，纵是面上蒙骗自己，私下另作图谋，也不无可能。

朱友贞这种心思与柳枫何其相似？然而柳枫觉得自己失去了这种本能，不知何时，周身的人好似都知道他的想法，譬如思念天绍青，别人一眼就可看穿，濠州防卫战中，他还失去了多少种戒心，则更加难以预料了。

这于柳枫而言，实在太过危险，所谓别人知道他的打算，他却蒙蔽在别人献笑的假象中，猜不透他人意图，如此何以成就大事？如果无法料敌先机，长此以往，必定一败涂地。

朱友贞不会轻易地信任谁，也从不完全信任，他时刻不忘考验下属对己的忠心程度，他是矛盾的，一面不愿臣下看透自己，一面又故作糊涂，让臣下以为看透自己心思，可以各抒已见，而他则从中分辨利弊。

所以练姬就成了一个倒霉蛋，他以为朱友贞看过蓝少宝眼睛之后，仍然不知道燕氏兄弟与蓝少宝之间的关系，而朱友贞言辞之间，的确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妥。

面对朱友贞，练姬眼前浮现出那些叛逃的坛主，在泥土中挣扎的样子，耳畔亦响起了那些惨嚎不绝的呼救声，恐惧加剧。

自朱室大军入四方镇近周之后，这练姬虽爱充风头，但一向言语谨慎，朱友贞也从未训导过他，上次一些预备反叛朱友贞的坛主武士，更因他之故，被执行坑刑，练姬当时亲睹昔日几位友人被活埋地下，心中固然惊惧，也一再告诫自己，只要不起判心，以朱友贞对自己的信任，不至于舍弃自己这个心腹。

如果朱友贞需要自己，自己的危险就少一分，因此，必得使他离不开自己。

这些日子，他从无意间发现燕千云的奇异面貌开始，就费尽心思查探燕氏兄弟与蓝少宝的关系，打算选择个适当机会，禀告朱友贞，领个头功。

他心怀侥幸，却未料事情往往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