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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点本】162二章 小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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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见时刘金吾并没朝她细看,只是大略有了个丑印象就没想过要再细瞧,这会儿老鸨子贴身挨面地站着,不由得这张脸不入眼,只见她这一笑,从嘴里突兀地伸出一颗牙来这牙是如此的孤芳自赏,一点也不怕生,它长得长而且瘦,从上唇正对人中的地方支出来,好像棉袍底下伸出的一只小脚儿,探够着天涯远隔的地面,带着两分风情,却把紫焦的下唇衬得越发像个门槛子忍不住就笑起来道:“嗯!瞧您这模样儿错不了,年轻的时候,一定风华绝代。呵呵呵呵。”

两人聊会儿闲话的功夫,姑娘们也都整理好了容妆重新到厅上一字排开。老鸨子从怀里抽出方半旧的帕子一甩,笑道:“公子爷,您瞧我们这姑娘,那是一水儿的江南美女,您喜欢哪个就随便儿的挑吧。”

刘金吾瞧她们脸上虽收拾了收拾,身上换的衣服却比原来的还旧,看来生意不佳,好行头就那么一身。他是逛惯了上流香馆的人,小寮里这些个姑娘皮焦骨瘦,哪瞧得入眼?但是看惯了香玉美人,再看歪瓜劣枣,又觉别有情趣【娴墨:美人无情趣,便是真花瓶,做摆设还得勤擦勤拭,不如旧茶缸子用着舒心,所以丑姑娘万勿自卑,不怕长得丑,就怕没女人味。】,二郎腿一搭,笑向一个额头圆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啊?”那圆额姑娘道:“鹅叫大娟儿,似夯州来咧(我叫大娟儿,是杭州来的)。”

她说“娟”字之时,上下唇外扩,像个踩瘪的喇叭,又像是酒爵的长沿,看得刘金吾差点笑崩,心想:“这口音明明是河南的,哪是什么江南的?”强忍着,点头道:“杭州好啊,晓月平湖,夕照雷峰,既有美景,又有美人,你既是杭州人氏,想必也沾了不少的灵秀之气。”

秦绝响气得八窍生烟,连肚脐都要鼓了出来,“呛啷”一声拔落日刀就要劈门【娴墨:此处直写拔刀亦可,作者却特特将落日二字一表,可怜行侠仗义之刀,竟要劈嫖院作抢妓女用,秦老太爷九泉之下是何感想?】,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哈哈哈,这不是小秦兄弟吗?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秦绝响回头一看,险些哭出来,赶忙一个窜纵到了近前,扯住这人胳膊:“金吾哥!你给我那药【娴墨:就知除他以外没别人】,有解没?”

刘金吾见他这副样子,不由笑出声来:“怎么,这么快就用上了?”秦绝响跺着脚道:“别说了!我上午吸进去些,一直不及行事,眼瞅着要到时候了,马上就……”说到这,就觉鼻孔一腥,红红的鼻血淌了出来。本来他吸入的药粉不多,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指头一摸见了血,知道死期将至,登时浑身发软。

刘金吾知道这药的厉害,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赶紧拖着他到了那小窗之侧,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塞了进去,老鸨刚要骂人,一瞅上头红边金字是五百两,登时俩眼乐得开了花儿,语速极快地道:“哎哟我的公子爷,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快快快快快快请进,小三儿!小五!赶紧的还不卸门板!闺女们呐,别包了,艳秋!玉梅!年还没过呢就开门儿红啦,赶紧的”身后有人应声,吡里啪拉一阵忙活。

门板刚欠开缝儿,刘金吾等不及上去就是一脚,紧跟着提起秦绝响钻身而入,眼一扫,两个龟仔抱着门板仰倒在地上,楼内花灯高挂,满屋生红,屋中间摆着个大圆桌,桌帘落地【娴墨:笑。桌帘最要紧】,上头搁着面盆、面板子,有面、有馅,一个大茶壶负责擀皮儿,高矮胖瘦十几个姑娘围着正在包饺子,其中两个姿色稍好的,拍了手上的面,一个拢头,一个抠牙,正在整理容装。【娴墨:想必就是艳秋和玉梅了】刘金吾也来不及挑,上去随手抓了一个身体小巧些的【娴墨:妙在既不要艳秋,也不要玉梅,这牙都白抠了。】,按住脑袋,把她和秦绝响都塞进了大圆桌底下。

一时间桌帘扑簌簌抖成一团,就听桌底下传来喀哧喀哧撕扯衣服的声音和那女人的尖叫,桌上面盆乱颤,包好的饺子都跳起了舞。姑娘们哪见过这个?吓得小耗子般吱吱乱叫,向后跳开。

老鸨子瞧得两眼发直,心肝皆颤。抖手道:“我的天妈吔【娴墨:绝倒。】,公子爷,这这这这这,这怕不是把我那闺女给吃了罢?”其它姑娘们也没瞧清秦绝响是人还是妖精,一听这话,不是花容失色便是娇躯失禁,妈呀怪叫,吡里扑嗵倒了一地。

桌底撕衣声止,那姑娘像打嗝儿般“呃”地抽了一声,刘金吾长出了口气,身体松弛下来,扯了条凳子坐下,道:“放你一百二十个心吧!”

老鸨子看他这安闲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稳当不少,细听听桌底动静,眼一撑:“嗯!上道儿了。噫,可也真怪,老娘这花窑儿开了半辈子,就没瞧见过这么一个心急的。”【娴墨:此段必用京味儿读出音儿来才妙,把蓉嬷嬷找来,脸上刷点麻油,扮相更佳。笑。】刘金吾一笑,说道:“别瞧了,他这时候长着呢,没个把时辰出不来。”老鸨子阅人多矣,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神斜冷着【娴墨:俗作“斜楞”,但有一楞字,则为老鸨之精明减色,作者此处用冷,则斜中透冷,有叠加效果,阴相毕见。】暗啐了一口:“呸!小王八犊子,大过年的弄点破药来作践我闺女!【娴墨:风尘中彼此怜惜,不是亲人也是亲人,该使还得使,说不疼,其实也疼,这疼劲比疼亲人差着,类似于看客人摔盘摔碗的不得劲儿。】”眼瞧姑娘们一多半都在地上躺着,赶紧过去轰:“都起来!都起来!一过年嘴馋手懒的,还不给公子爷倒茶去!”姑娘们左搀右扶,趿拉着湿鞋走了【娴墨:娇躯失禁故。非要带一笔不可,作者是何居心?以后不叫倩削夫斯基,改叫你贱格日涅夫。】。老鸨子不大放心,靠圆桌边蹲下,隔着桌布向里招呼道:“闺女,不行就打招呼,换你姐啊。”桌布底下突地伸出一只小手来,五指戟张,把她吓了一跳。就听里面猪吃槽水般声响中【娴墨:贱格日涅夫又贱格了。猪吃泔水声今人难得听见了,到养猪场都少见。必得农村养猪才有。农村家猪小的时候,不给喂好料,都是先给糠掺水,让猪长骨架,名为“熬架子”,猪吭吭地吃,吃一肚子汤水怎么也不饱,光长骨头不长肉,到年底临杀之前一两个月才给大量好吃的增膘。猪抢泔水吃的时候最可怜,那声音说不得。】,那姑娘一颤一颤地带着哭腔道:“妈,现在就换吧……【娴墨:是答换你姐的话,不是换老公的话,和批文接在一起真混乱】”老鸨子在她手背上一拍:“去!人勤地不能懒【娴墨:村话可乐,这老鸨多半是苦出身】!再扛会儿!”站起身来看着满桌打滚儿的饺子,又叨念:‘哎哟,可别糟践了东西’,吩咐大茶壶:“赶紧把面盆面板撤下去!”又喊:“两个死狗还不起来!”那两个龟仔如梦初醒,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把门板靠在一边。

刘金吾觉得这帮人颇具喜感,扫了眼饺子,笑问道:“什么馅儿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老鸨子发出一连串儿夸张的媚笑,好像打碎了一地的碗盘儿,四分五裂却也不乏脆生。把炭火向他挪近的同时抿了一把耳边的头发,斜斜langlang地瞄过来道:“我们这儿呀,什么馅儿都有,随便挑一个,都是皮儿滑、肉软、汁水儿多,香喷喷儿的,包公子爷您喜欢!”刘金吾笑道:“我说的是饺子。”“我说的也是啊,”老鸨子眯眼笑笑,忽然摸着脸佯嗔:“啊哟,公子爷,您想到哪儿去了?”刘金吾点指笑道:“好你个坏妈妈。”“呵呵呵呵,”老鸨子花枝乱颤起来【娴墨:阿哲落伍了吧,如今的新名词儿叫ru摇】,抛着媚眼儿道:“说我坏,我就坏,可惜这人老容颜败,要不然哪,一准儿要您点我的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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