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丁
我看看沟那边,模模糊糊的,哪能看见人!
二爷一边穿辣子一边说:“我听老柴跟巧说,你请他们讲鬼故事,还拿着个本儿记,说你晚上回家就写故事呢。”二爷口中的老柴,我叫爷爷,巧就是我的巧奶奶。他叫的时候,就跟我们叫小孩子一样。
我嘿嘿笑了笑。
二爷问:“你拿本儿没有?”
我拍拍口袋,说:“没拿,可能刚才在家用过,落家里了。”
我们村有一个村祖,鸡皮鹤首,不知道多少岁数了,因为他排行老二,无论老幼都叫他二爷。
那天我到村里去转悠,老远就看见二爷正坐在门外穿辣椒。
“二爷好啊!现在还能看见针线吗?”我笑着问道。
二爷抬起头,说:“是大牛啊!你得有几年没回来了吧!过来到二爷这里坐坐。啥时候回来的?”说罢对着我招招手。
我过去,笑着说:“回来有日子了。有点事儿,没早来看您老人家。”
“哦!”他似乎有些惋惜,“我还说如果你拿着,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呢!”
我大喜过望,连忙说:“没事二爷,我记得住。那个本儿不是记这个的,是我的通讯录——就是电话本。”
二爷说:“哦,那就好。”说着咽了一口唾沫。我知道,他准备讲了,于是赶紧脱下一只鞋子,在他旁边坐下了。
二爷放下胳膊,手里捏着针,说:“那几个给你讲的,听着害怕,不过都是假的,我给你说的这个,是个真的,是我三舅的故事。”
“又窝在家里写你的故事呢!”二爷笑着说,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就像这黄土地,到处沟沟壑壑。记忆中老人家个子好像稍微高点儿,这些年似乎越来越矮小了,也越发瘦了。真的就像村里人说的,一簸箕就能端起来。稀疏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在后脑勺盘了个髻。
对于他梳的这个髻,我一直感觉奇怪,不是只有妇女才挽髻吗?他一个老爷们的,挽这个干什么!但是又觉得这很正常,就像有的老婆婆也抽旱烟一样。
我赶紧笑着说:“嗨!写什么故事——我就是爱听故事。您老忘了?小时候经常缠您讲故事呢!”
二爷把辣串子捋了捋,又拿起一个辣椒,很利索地穿上了。我惊奇地说道:“二爷,您这眼睛可够好的。看东西不起雾吗?”
他又笑了,说:“二爷这眼睛好着呢!平常太阳好的时候,沟那边梁上有人走动,都看得到呢!今儿个天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