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母狗

“怎么了？珂赛特？亲爱的女儿，没受伤吧？听到有人尖叫么？”冉阿让这时候才从别墅后面那小屋里冲出来，他一把将珂赛特拉到怀里，生怕她受到一丝伤害。同时一双眼睛警惕地向花园外面阴森的大路上眺望。

“没事的。爸爸。”珂赛特惊魂甫定。躲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发抖:“我听见街上有人喊。”她皱着眉头，抬起美丽的眼睛望着父亲:“不知怎的，我觉得很熟悉，好像是您那天带回来那小伙子。”

“阿库拉斯？”冉阿让的心一动。他把女儿送到图散妈妈身边，让她把她带到房间里去。他自己穿过花园，来到街上。

“死么？有什么了不得了？呵呵，您今天杀死我，赶明儿叫人家从这干净的小道儿上把我收起来埋了，或者过些年等我烂完了，让人家把我的骨架子从塞纳河里捞出来，呵呵，那对我又有什么区别了？我死了，呵呵，反正谁也不会掉一滴泪。咱们这样的贱人，死了就死了呗。”

艾潘妮这么笑嘻嘻地说着，扬起头，往父亲和他的尖嘴铁钳上气势汹汹地逼近一步。德钠第躲避不及，自己往后一个踉跄，那锋利，白惨惨的铁钳却已经扎扎实实地削进了艾潘妮苍白的脸膛上，暗红的血液在森然的星光下缓缓蠕动，德钠第抖抖地抓着铁钳，身子却不住地往后退。他嘴里抖抖嗖嗖地咒骂着:“艾潘妮！你疯了！狗娘养的！你总是坏我的事！你这蠢东西！你叫我那你怎么办才好！”德钠第咬牙切齿，恨得跺脚。

“瞧您，爸爸，您终究是爱我的。我知道。爸爸，对不起，爸爸。”艾潘妮变得悲伤起来，她的眼睛像是给掏空了，她的声音凄凉，痛楚，像一只蚌的鲜嫩血肉里磨进了两粒坚硬的砂。

“爸爸，”艾潘妮抓住德钠第颤巍巍的手，拼命吻着它们，把冰冷的泪珠儿蹭到爸爸肮脏的手背上。她说:“别打他们的主意了，我给您挣钱去，我到天桥底下变戏法去，我天天去，我一天能挣十几个法郎呢！我都给你们。我不会叫您和妈妈挨饿，艾潘妮养活你们。艾潘妮伺候你们。瞧，咱们才是一家人，您心里还是疼我的，我知道，这世上谁都瞧不起艾潘妮，他们都不爱艾潘妮，可是您是我爸爸，爸爸终究是爸爸，瞧，我也有爸爸，求求您，爸爸，放手吧。”

“你发了疯了，艾潘妮。”德钠第把手从艾潘妮手里抽出来，囫囵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艾潘妮脸上，艾潘妮给一把打翻在地，鲜血不可遏制地从她脸上那一条子鲜嫩的伤口里汹涌流溢。她趴在地上嘶嘶哈哈地喘气，眼看着德钠第他们往别墅那里走过去。她把心一横，扯开嘶哑的嗓门儿尖叫起来:“来人呐！救命呀！抓坏蛋啦！”

艾潘妮的声音本来就粗哑怕人，这么尖声一嚷，在凄冷无声的黑夜里简直像狼嚎鬼叫。连德钠第都被女儿的叫声惊得一阵汗毛倒竖。花园里那对还在谈情说爱的俊男美女叫这突兀可怕的叫声吓得毛骨悚然。

偷偷幽会的情侣吓坏了。

“快走！马吕斯！”珂赛特推搡着马吕斯，叫他快离开。

“妈的！你活腻了！”德钠第三两步冲到艾潘妮旁边，抓鸡仔似的拎起她，把瘦嶙嶙的姑娘摔在泥地里，拳打脚踢:“我今天非叫你长长记性！”

“好啦！走吧！看把黑猫招来！”几个帮凶拉扯着德钠第，好不容易把他和艾潘妮分开。他们驾着他，骂骂咧咧地朝普吕梅街的深处走了，像是溶解在冰冷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