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邢芊芊丢下针线吩咐修梅去瞧一瞧，不一会儿就见修梅一脸愤怒之色里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进来了，那小姑娘虽然皮肤黝黑，但是一双一大眼睛灵动而有神，嘴唇红润，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旧但是洗得花白，看着倒是清爽。

“大姑娘，这小姐儿说是从前咱们家的佃户，说是她爹爹和姐姐被咱们家的庄头儿给捉去了，她是来求你放人的。”修梅知道邢家的地十日前已经卖了出去，其中只有八十余亩被邢氏族中买去了，其余的全是外姓富户给买去的。地既然卖了，这庄头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做下去的，因为庄头姓吴，乃是已过世的邢太太的娘家堂侄儿，邢芊芊也没有亏待他，给了吴庄头五十两银子的。如今吴庄头还借着地生事，败坏的可是邢家的名声呢。

修梅想到的邢芊芊自然也想到了，她看向那小姑娘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与我听了，若是邢家引起的，我自然帮你的。”

女孩子扑通一声跪下，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邢芊芊，清亮又带着几丝颤抖的声音道：“邢小姐，我们家不是不交夏季的租子，只是我祖母病重去世实在是有些为难，我爹爹说了他这些日子就来城里寻工做，一定会在六月里将租子交上的，求您放了我爹爹和我姐姐吧，我爹爹被关着了就不能去做工，租子肯定是交不上的……还有我姐姐，我姐姐是说了亲的人家，不可以抓我姐姐的，这是要我的姐姐的命啊……”

女孩子的惨烈哭声让邢芊芊听得心中一颤，她当即就起身道：“那抓了你爹爹和你姐姐确是吴庄头？确是他以欠租子为名抓的？”待得道了女孩儿的肯定回答，她才让修梅扶了女孩儿起来，“不别哭了，这件事儿我会替你做主的。只因早在三月中的时候，我就让给带话给了吴庄头，免去所有佃户今年夏季的租子，只因十日前那地我已经卖与他人了，也和买家说好了，你们若是继续租种，租子从今年八月起算的。至于吴庄头，我的地既已卖了，他自然也就不是庄头了。”

远在应天府江宁县的邢芊芊，自然不知道贾府里头老太太让贾赦正经纳良妾的消息，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过是更加确定荣府老太太和贾赦等众人从不曾将她这个不久将嫁进府的大太太看在眼里而已。她如今正忙着家中各色事宜，此时她才明白为何古人常说故土难离，不但是因为在外乡不好落脚，更因为舍故地搬家实在是太麻烦了。

一直到了五月过了端午佳节，邢家三百余亩的地才卖掉了，而邢芊芊又说动邢忠随他们一道上京，邢忠也在犹豫要不要学邢芊芊也卖了田地。最后还是邢芊芊劝阻了邢忠，“忠大哥哥乃是男子，将来老了很可能会落叶归根，两百余亩的地虽不多，但在江宁乡下也是一笔家业，留着它们心里也是依托。我家的那地，若非全哥儿还小，我也不会全卖了的。我还想着将来全哥儿长成了，再回江宁来置办田地呢。毕竟父祖的坟茔都在此处，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呢。”

邢忠知邢芊芊说得在理，可是他想到进京后得倚靠着堂妹们养活自己，他心里终究过意不去，顿时竟有打消上京的念头来。

“大姐儿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为兄这些年无甚能耐，除了当初二叔分与我的这点子地，并未攒下什么银钱来。若是跟着你们一道上京，岂不是吃喝用度全都要依仗你们姐弟么？这像什么话啊！”邢忠边说边摇头道。

邢芊芊心里暗道邢忠是个忠厚人，嘴里笑道：“忠大哥哥真是的，你随着我们上京，乃是为了照顾我们姐弟的，且去了京里，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的，贾家说是姻亲，也不知能不能倚靠。所以我打算到了京里，得寻摸着一两间小铺子，做些糖果点心的生意，既能供一家上下的用度，也不会打眼引得他人来觊觎。到时候这铺子的生意还需忠大哥哥出面照看的。忠大哥哥也别以为妹妹我只想将你当做便宜掌柜使唤，我想着这铺子忠大哥哥也占两分股，大哥哥意下如何呢？”

女孩子听罢，都有些懵了，好半晌才理顺了邢芊芊的话，却是哭得更加悲伤了，只嚷着吴庄头害了她一家子。让人心酸的哭声将邢二姐、邢三姐以及邢德全都给引了出来。邢芊芊和弟弟妹妹们大概说了下，就带着邢二姐、邢三姐以及全哥儿一道套了车，除了修梅、修武姐弟俩，只带了一个车夫，往从前邢家那些地所在的庄子去了。

“大姐，这小燕家的事儿让黎大走一趟不就行了么？何必我们姐弟几个全都去啊？”邢二姐不太明白邢芊芊的用意，便开口问道。

邢忠一时无语，半晌方犹豫道：“我没什么本钱还占两分股，这如何使得？这样吧，我将我如今的小院子给卖了，卖的银子便算是我入的份子钱，大姐儿也别劝我了，我一个做哥哥的，不能照顾你们姐弟已经很惭愧了，再白白占了份子，叫我如何能心安上京去呢？”

邢芊芊听了这话，知邢忠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大哥哥的院子卖了，就搬回来住吧，我让下人将屋子收拾好。”

邢忠高高兴兴地应了，又同邢芊芊说了会子话，这才起身离去了。

邢芊芊喝了一口茶，看着已经住了几个月的屋舍，难得生出一份不舍来。不过她生性要强且乐观，很快就甩开这些思量着进京前得办妥的事情。如今家里有下人九名，这些人上京去肯定是不够的，她寻摸着得再买上十个健仆才够。其次，得请一个先生来，说是先生却得充当自己的幕僚与外头行走的眼睛，外头的事情不能全都指望邢忠，所以这人除了有才干，年纪也必须得四十岁左右，若是身有功名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这样的人却是极难寻得的。最后，得寻两个合适的人做掌柜，这人不能太过心活却也必须机灵且忠心与主家，也是极难寻得的。

买健仆的事好办，唤了几个声誉不错的牙人上门说了要求，不出五六日事情就会有眉目的，如今难就难办在后头两桩事儿上。邢芊芊实在想不出好法子来，不想继续为难自个，准备拿起针线试着做做看，不想还没动几针，就听见外头大门被拍得啪啪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