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割风师傅酝酿“阴谋”

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她仰起头，望着他，可怜的姑娘还抽抽搭搭的。

“傻瓜。”他用粗糙的指头温柔地擦掉她的泪水，捧着她的小脸儿对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又叹气，很为难似的:“我……我还没有准备好……艾潘尼……”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他不去看她，垂着头，也垂着手，原来他没比她强多少，他自己也畏畏缩缩，吞吞吐吐，半天才说:“你……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他又抬起头来，朝姑娘说:“饭在碗柜里放着，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吧。”

说完他就走了。

冉阿让送走了柯赛特和马吕斯。自己继续回到车间干活儿，工友们七嘴八舌地打趣他，原来割风师傅有这么漂亮这么富有的女儿女婿哪！割风师傅心不在焉地敷衍塞责着他们各种各样的问题。接下去的一整个下午，这老男人都失魂落魄的。柯赛特的话究竟有没有打动他，说服他，我们也无从得知。

晚上，割风师傅回到戈尔博老屋。门是开着的。原来艾潘尼没有走，她一天都呆在这里。另外，割风师傅注意到，钟表坏了，它还是指着“五点一刻”。

鬼精灵的姑娘掐着腰对冉阿让嚷嚷:“我才不走呢！我干嘛要走呢！您大概忘记了，这屋子是我从马吕斯那里转租过来的。上帝作证，这些年为了这该死的破屋子我都花了多少金灿灿的法郎啦！我才不走！这屋子是我的！全是我的！要走你走吧！我才不走！”她撅着小嘴儿，气鼓鼓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又说:“你……你也不准走！你得给我做饭！快去给我做饭吧！我饿了！我一整天没吃东西啦！”

男人不说话，他去厨房做了饭。他们吃饭。安安静静地吃着，谁也不看对方，谁也不跟谁说话。吃完了，他们就各自上床睡觉（让叔仍是睡地板），整整一晚上，他们背对彼此，仍不说话。

第二天，老瘸子做好了一天的饭，好好地放在碗柜里，自己就去上了班。把姑娘撂在家里。艾潘尼孤零零的，不安地煎熬了整整一天。晚上，他回了家，仍是冷冰冰的，不发一言。

艾潘尼傻站在那儿，好了，他不是讨厌我，他不是不要我，可是他到底在干嘛呢，什么叫做“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什么叫做“他还没准备好”……他在准备什么呢？这个怪人！她松了口气，但是仍然不敢造次。她在那里若有所思，踯躅了一阵，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第四天的早晨，姑娘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怪男人坐在自己床边正望着自己。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三天的晚上。谁也不知道那个奇怪的老男人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艾潘尼害怕了——我们总是这样的，在我们最爱的那个人面前我们卑微可怜极了，毫无自尊可言。我们没办法，什么办法也没有。明明是对方犯了错，对方伤害了你，可是你没有权利生气，没有资格怨恨，更不敢去发泄自己的痛苦，你只有害怕，害怕他真的不要你，离开你。艾潘尼茶饭不思，惊慌失措。他不理她，不如打她一顿。她在两天里瘦了一圈儿，不可一世的“小王子”完全蔫了。

在第三天的晚上，她坐在那里，垂着头，不吃饭。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她从前一向咋咋呼呼，嬉皮笑脸，没深没浅的。现在可一点儿也不敢了。她不吃饭，他却仍然好好地吃他的，吃完了就把东西收拾下去，老天爷，她不吃饭他都不管了，好像她全然不存在似的。

怎么，他是要用这种方式赶走我么？还是说，他根本就真的讨厌我了。

可怜的姑娘再也受不了了。她冲到男人跟前，哭起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小脸儿贴在他后背上。她死死地搂住他，哭着说:“你别这样，你别让我走，你别讨厌我。”她说，哭得厉害，浑身哆嗦，不住地抽噎，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小孩子:“我……我不再胡闹了……我全听你的话……我老老实实的……我不闹了……我……”她张大泪濛濛的眼睛，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急不可耐地一直说话，一直说话，不给对方丝毫的空隙去插嘴（因为害怕他再次赶自己走），她说:“你不要生我气，艾潘尼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不再胡言乱语……我也不总是招惹你了……我老老实实的，老老实实的，你让我怎么我就怎么。你不用害怕人家说什么……没事的……我……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也不用担心耽误我，我呀，我有什么可耽误的呢……就算不跟你在一起，你瞧瞧吧瞧瞧我……我这样丑，嗓子又搞坏了……我的爹妈连饭也吃不上……割什么给我拿嫁妆……谁肯娶我呢……我反正就这样儿了……你能耽误我什么呢……要不然……我……我乖乖的，做女儿，就只做女儿，你要怎样就怎样。我去跟布贡大妈说，不叫她误解你……我只做小徒弟，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只做男孩子……我……人家不会再说什么了……你看行么……”